硝烟如厚重的帷幕，在河道上方凝成灰黄色的雾霭。

陆渊脚蹬军靴，每一步碾过焦土，都能清晰地听见碎弹壳与石子尖锐的摩擦声，那声音仿佛是战场发出的低沉嘶吼。

他背靠着半截断墙，指节轻轻抵着太阳穴，锐利的视线扫过硝烟弥漫的战场。

左侧三十米外，李云龙正红着眼，将最后半箱手雷一股脑地塞进战士怀里，那粗嗓门好似炸雷，震得周遭的硝烟都散了些：“狗日的骑兵不是爱冲吗？老子用炸药用石头，给他们砌道阎王殿！”右侧土坡上，楚云飞身姿挺拔地端着三八大盖，枪托抵肩的姿势如同深深烙印在骨子里一般，每一颗子弹都精准地削着骑兵的马腿，每一声枪响过后，便是一声人仰马翻的惨嚎。

与楚云飞默契并肩作战的，是他的战友赵刚，此刻赵刚正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战场形势，目光敏锐得如同猎鹰，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，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。

陈虎的血还在汩汩地渗着。

小孙焦急地蹲在河道拐弯处的凹地里，双手用力地用急救包压着他肋下的弹孔，可布料很快就被染成了深褐色。

陈虎咬着牙，豆大的汗珠子从额角滚落，砸在泥地上溅起小小的泥花：“队长...情报...别管我...”陆渊快步走过去时，看见他染血的手正死死攥着自己的衣角，指甲缝里全是泥，那是对生的渴望和对任务的执着。

陆渊蹲下身，掌心温柔而又坚定地覆住陈虎的手背，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：“老陈，你带的侦察连当年在秦岭追着山匪跑了三天三夜，今天这小伤算个屁？等打完这仗，老子请你喝上海的黄酒。”

远处，沉闷的马蹄声如闷雷般滚滚而来。

陆渊抬头望去，佐藤的骑兵队正如同汹涌的黑色潮水，顺着河道冲过来，马刀在硝烟里闪烁着冰冷的寒光。

为首的骑兵高高举着太阳旗，旗面被弹片撕出几道口子，在风中猎猎作响，好似一只流血的秃鹫，在垂死挣扎。

陆渊眯起眼，心中闪过上回炸弹药车时的场景，那几个跪在碎旗前哭嚎的鬼子模样清晰地浮现在眼前——那旗子是日军的魂。

“李团长！”陆渊扯开嗓子大喊，声音在战场上回荡，“让弟兄们把石头堆到河中央！”李云龙回头，露出一口白牙，咧着嘴笑道：“得嘞！老子正愁没家伙事儿！”说着，他抄起块磨盘大的石头，尽管肋下的枪伤还在渗血，却跟没事人似的，大声吼道：“弟兄们！把能搬的都给老子搬过来！咱们给小鬼子搭个石头宴！”

战士们如同听到冲锋号角的勇士，应声而动。

河道里的石块本就是上次炮轰崩落的，棱角锋利得如同猛兽的獠牙。

二十几个战士排成两列，石头在他们手中如流星般飞传，眨眼工夫就在河道中央垒起道半人高的石墙，仿佛一道坚固的防线。

陆渊又朝土坡上打了个手势，赵刚心领神会，

此时，日军的步兵大队还在两里外，正踩着齐膝的荒草，缓慢而又坚定地往这边赶，队伍拉得老长，像条爬不动的蛇。

“骑兵要冲了！”楚云飞的声音带着枪托的震颤，在空气中回荡。

陆渊抬头，只见佐藤骑在黑马上，军刀挑着染血的军旗，喉结鼓得像要裂开，声嘶力竭地吼道：“大日本皇军的荣誉，就在这面旗上！杀了陆渊！”骑兵队发出歇斯底里的嚎叫，马蹄声震得河道都在颤抖，仿佛大地都在为即将到来的血腥厮杀而恐惧。

“扔手雷！”李云龙的吼声响彻战场，如同晴天霹雳。

三枚木柄手雷划着弧线飞进骑兵队，瞬间炸起的血肉混着马鬃飞溅，那场景如同地狱一般惨烈。

趁骑兵队形乱了，战士们抱起石块往下砸，有块石头精准地砸中领头骑兵的马头，那马前蹄高高扬起，将骑手狠狠地甩进了石墙。

军旗在混乱中晃了晃，差点栽进泥里。

“小林！”佐藤的脸涨得发紫，如同熟透的猪肝，声嘶力竭地喊道，“抓住军旗！”那个叫小林的旗手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，此刻正跪在地上，双手死死攥着旗杆，脸上满是惊恐和绝望。

陆渊迅速摸出望远镜，看见他脸上全是血，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马的。

“树上的！”陆渊低声喊，声音虽小，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
早埋伏在河道旁老槐树上的三名战士立刻动了起来——他们是陆渊从侦察连精心挑选的，个个身手矫健，能在树杈间如猴儿般跳跃。

第一块石头砸在小林脚边，溅起的泥点糊了他半张脸；第二块擦着他耳朵飞过去，在旗杆上砸出道白印。

小林的手抖了，旗杆晃得更厉害。

陆渊摸出腰间的勃朗宁，准星稳稳地对准小林的手腕——这是他当特种兵时练了上万次的狙击姿势。

“砰！”子弹擦着小林的手背飞过，在他手背上划开道血口。

小林惨叫着松开手，旗杆“咔”地栽进泥里。

骑兵队的嚎叫戛然而止。

几个骑兵下意识勒住马，望着倒在泥里的军旗，眼里的凶光褪成了慌乱，仿佛失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。

陆渊知道，这是击溃日军士气的最佳时机。

他举起驳壳枪朝天连开三枪，大声喊道：“弟兄们！小鬼子的旗倒了！他们的魂儿也散了！”李云龙的大嗓门跟着炸起来：“都给老子冲！把小鬼子的马腿全砸折喽！”

战士们如同猛虎下山，吼着杀声冲上去。

楚云飞的机枪如同咆哮的火龙，扫着骑兵的后队；赵刚带着伏兵从步兵队侧后方冒出来，手榴弹像下冰雹似的砸进日军行军队列。

有个战士抄起根断矛，矛尖狠狠捅进马腹，血溅了他满脸，他却咧嘴笑，大声骂道：“龟儿子！老子这矛比你们的刺刀长！”

可就在这时，佐藤的军刀寒光一闪。

他恶狠狠地砍翻了身边一个勒马的骑兵，鲜血溅在他的将官服上，像朵开败的红梅：“八嘎！继续冲锋！谁退我杀谁！”那骑兵的尸体栽下马背，滚进泥里。

剩下的骑兵被吓破了胆，却又不敢停，只能咬着牙往前冲。

更要命的是，日军步兵加快了行军速度，排头的已经能看见钢盔上的反光——他们离骑兵队只剩五百米了。

陆渊看着这愈发紧张的局势，太阳穴突突直跳，大脑飞速运转，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，急切地思索着应对之策。

陈虎的血还在小孙手里的布包里渗，染红了小孙的军装下摆。

情报还在他怀里，硬邦邦的，硌得肋骨生疼。

他望着佐藤疯狂挥舞的军刀，又看了眼越来越近的步兵队列，喉咙里像塞了团烧红的炭。

“队长！”李云龙抹了把脸上的血，大声喊道，“鬼子步兵快到了！”楚云飞把最后一个弹夹压进枪里，枪托抵着肩膀，焦急地问道：“陆老弟，需要我带突击队冲吗？”陆渊没有立刻回应，他死死盯着佐藤举刀的手——那只手背上有道新鲜的刀疤，是上回夜袭时他用匕首划的。

风卷着硝烟扑过来，陆渊眯起眼。

他听见陈虎在身后低咳，小孙轻声安慰道：“陈哥，再忍忍，咱们马上就能出去了。”他又听见日军步兵整齐的皮靴声，像鼓点似的，一下下重重地敲在他心上。

佐藤的军刀又砍翻了第二个骑兵。

那骑兵的血溅在倒在泥里的军旗上，把“膏药”晕染成了深紫。

陆渊摸了摸怀里的情报，手指触到边缘的金属封套——那是上海地下党用性命换来的日军兵力部署图。

他抬头望向河道尽头的芦苇荡，那里有艘渔船，是赵刚昨天派出去联络的。

经过一番紧张的思索，陆渊的眼神逐渐坚定起来，他终于下定决心，突然转身对李云龙说道：“李团长！带二十个弟兄，把陈虎和情报护送到芦苇荡！”李云龙瞪圆了眼，急切地问道：“那你呢？”陆渊抽出腰间的匕首，在掌心划了道血口，眼神中透着决绝，坚定地说：“老子给你们断后。”楚云飞把机枪往肩上一甩，说道：“陆老弟，我跟你一起！”陆渊摇了摇头，冷静而又果断地安排道：“你带剩下的人，等步兵冲过来时，专打他们的军官——小鬼子没了官，比没了旗还慌。”

赵刚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边，推了推眼镜，沉稳地说：“我让三排的弟兄在芦苇荡口埋了地雷。”陆渊拍了拍他肩膀，赞许地说：“好样的。”他又看向小孙，严肃地叮嘱道：“小孙，陈虎要是撑不住，你就给他打吗啡——咱们不带活俘虏，也不留兄弟在鬼子手里。”小孙用力点头，眼睛红得像兔子。

佐藤的骑兵已经冲到了石墙前。

陆渊摸出最后两颗手雷，拉了弦，毫不犹豫地扔进骑兵队最密集的地方。

爆炸声中，他看见小林正哆哆嗦嗦地去捡军旗。

他举起驳壳枪，准星紧紧对准小林的胸口——这次，他不会再手下留情了。

“走！”陆渊吼了一嗓子。

李云龙背起陈虎，小孙抱着情报包，战士们护着他们往芦苇荡跑。

楚云飞的机枪响了，赵刚的步枪也响了，子弹在陆渊头顶织成网。

陆渊猫腰躲在石墙后，看着骑兵队离自己越来越近，佐藤的脸在硝烟里越来越清晰。

他摸了摸怀里——情报已经不在了。

芦苇荡里传来一声闷响，是地雷炸了。

陆渊笑了，笑得眼角发疼，那笑容里带着欣慰和决绝。

他举起枪，对准佐藤的心脏。

这时，他听见身后传来小孙的尖叫：“队长！鬼子步兵到了！”陆渊转头，看见钢盔的反光像潮水般涌来。

佐藤的军刀已经指到了他面前，刀刃上还滴着骑兵的血。

他又看了眼芦苇荡的方向，那里飘起了一缕青烟——是约定的信号，情报和陈虎都安全了。

“来啊。”陆渊擦了擦脸上的血，把最后一颗子弹压进枪膛，眼神中透着无畏，“老子陪你们玩到底。”

佐藤的军刀劈下来的瞬间，陆渊扣动了扳机。